那年冬天，老队长带我进山割条子，割了两车条子，老队长说快到元旦了，套只野兔改善下伙食。

“关门雪”下了一宿，老队长说这是个好兆头，瑞雪兆丰年。大雪像泥瓦匠手中的抹子，把山沟里沟沟坎坎都抹平了。雪后山里并不觉得冷，北风卷起的雪花搔着面孔，像淘气的宝宝在撩逗人。距河套灌木丛不远，发现了一行梅花瓣般的小脚印，十分清晰。我仔细观察，有些奇怪，这脚印的大小和间距不成比例，间距足有二三米。老队长看出了我的疑惑，说：这小东西鬼灵极了，怕天敌（主要是狐狸）找到它的窝，总是一蹦老远，跳跃着前行，而且是居无定所，有好几个窝。这让我想起“狡兔三窟”那句成语。行不多远，又发现雪地上有一排小黑圆粒，老队长用手捏捏，再放到鼻下嗅嗅，还温着哩！这家伙刚刚起床，屙了一路屎，一会儿准会回来。

老队长从麻袋里掏出一束细铁丝，十分麻利地挽个扣儿，一定要做成活扣儿，然后按在雪地上，撒上雪；另一端绑在一棵小树上，然后倒退着用树枝小心翼翼地把暴露的足迹掩盖掉。野兔即狡猾又笨拙，从巢穴到觅食处，一直是沿着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来回的，除非它的脚印被别的脚印踩乱，否则它是不会另辟新径的。野兔沿着它自己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回来时，一头撞进套子里，套子勒住了野兔的脖子，由于套子的一端是绑在小树上，又是活扣儿，所以野兔越挣扎，套子勒得越紧。当然，野兔要是向后退，套子就松开了，野兔也会从套子里退出来，溜之大吉。但野兔是不知道往后退的，它会一直向前挣扎，直至被勒死为止。

一切布置妥当后，我们找了一处背风处隐蔽起来。老队长从怀中掏出个小酒壶，呷了一口，还得意地哼了一段山东小曲。我也试着尝了一口，仅仅是一小口，这“北大荒”酒真冲儿，像吞下一块火炭，喉咙辣得像火烧一样。都说狼的耳朵最灵，可老队长的耳朵比狼还灵，大老远就听到了动静，一只大灰兔被套住了头，一边挣扎一边哀鸣，声音很凄惨，把那小树摇拽得东倒西歪，树叉上的雪纷纷落下来。老队长甩掉酒壶，奔过去，三下五除二就把野兔装进了麻袋。山里的野兔很多，有时这边还在下套子，那边就有野兔撞进套子里。元旦前后的野兔很肥，肉也鲜美，这时的皮毛也最好。

回到队里，老队长剥了兔皮，把兔肉和一只老母鸡炖在一起，加上山里采的蘑菇，那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。那两天，喝着“北大荒”酒，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，吃着香喷喷的兔肉，那美味就是现在想起来也会流口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