虫趣儿（四）

蚂蚱

小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逮蚂蚱了。“蚂蚱”是我们叫惯了的俗称，学名是“蝗虫”。头略尖，触角像短鞭，后肢有力，能蹦得很远，身上绿色和褐色相间，形成很好的保护色。蚂蚱繁殖力极强，一年可繁殖两代，夏虫和秋虫。逮蚂蚱要用网捕，它飞的并不远，网住并不费劲儿。蚂蚱飞起来会发出“格格”的响声，小时不明白它是怎样弄出的这种声音。蚂蚱有鞘翅，鞘翅里有一层薄膜，淡淡的桃红色，藏在翅膀里面，很是好看。

还有一种蚂蚱，我和小伙伴儿们都叫它“土蚂蚱”，身体短而粗，圆圆的脑袋，泥土的颜色，身上有暗色的斑点。这种土蚂蚱样子有些丑陋，呆头呆脑，蹦得也不远，很容易捉到。捉到时会吐出一堆褐色的泡泡，黏糊糊的，还有种怪味，一动不动地装死，当你把它丢在地上，它一翻身就逃走了。逮住这种土蚂蚱，回家要反复用肥皂洗手，洗完了母亲还要亲自闻一闻，没有味了才会放心。类似的还有“棺材板”和“扁担钩”，这是我们小孩子起得名字，学名叫什么就不知道了。“棺材板”全身是绿色的，扁扁的头，连一对眼睛也是绿色的，像是一口棺材，藏在草丛里很难发现。我和小伙伴先要在草丛里趟几遍，把它们轰出来再分头去捉。“扁担钩”的屁股总是翘起来，身子细长，有粉色的条纹，是蚂蚱家族中的淑女。捉回的蚂蚱，揪掉大腿和翅膀，丢在院中，它们只能在地上爬了。家里养的三只芦花母鸡早迫不及待了，姑姑叫着一一啄食。它们也喜欢绿色，追逐着专挑“棺材板”吃。夏季的那些日子，这三只芦花大母鸡，天天吃蚂蚱、知了，更天天下蛋，乐得母亲合不拢嘴。星期天，母亲会炸蚂蚱给我和弟弟吃。蚂蚱去掉头、翅膀和腿，只留下身子一段，用水洗净后晾干，入锅炸成焦黄焦黄的，撒上椒盐吃。那时我和弟弟的脸色终日都是红扑扑的，后来才知道，蚂蚱富有蛋白质、碳水化合物，还有钙磷铁锌锰等元素。

前些年去天津探望朋友，发现天津人爱吃蚂蚱，也会吃。秋季蚂蚱产子前最为肥美，先饿上几天，排尽粪便，用开水烫一下，控干水分，在炭火上烤至焦黄灿然，撒上椒盐，淋上香油，用薄饼卷起来吃，黄生生的蚂蚱，便有了诱人的清香。当年，南开大学的校长张伯苓就说过：有了蚂蚱卷饼，就是请我去义顺和吃俄式大餐我也不去。天津不是还有那句流传多年的歇后语吗？烙饼卷蚂蚱——夹（家）。云南十八怪中就有“三个蚂蚱一盘菜”，印象深刻。丽江还有“飞蝗宴”，有九道蚂蚱做的菜，据说还要排队预约，要等上许多天才能吃到呢。

蛐蛐

小时候，逮蛐蛐、陶蛐蛐、斗蛐蛐都各有一乐，把这三样加在一起，那就真乐翻了。

掏蛐蛐是个技术活，要有成人带着才行，水伯就借此谋生，小孩子可以锻炼耳目。水伯对于蛐蛐产地的审别非常精细，何地有无，一看便知。大凡山石之地多斗种，草土之地多鸣虫。水伯常领我于近郊掏蛐蛐，蹑行草深土坡、菜园豆地、篱笆墙角间，所有唧唧之声，不辨优劣，循声而去，找到了蛐蛐洞，先鼓起嘴唇嘟嘟嘟吹几下，即用探子撩拨，如不出，用气吹，加之手拍脚跺，以求震动穴中蛐蛐，诱其蹦出。如仍不出穴，必是穴深，可用水灌。有时水灌仍不出，必穴有曲折，即用扦子掘穴四周，待其跃出，用蛐蛐罩子罩住。但扦掘容易伤虫，非不得已不用。蛐蛐进罩以后，用探子驱逐其到罩子上端，就可放入小竹筒中了。蛐蛐探子也叫“蛐蛐草”，水伯做的探子很考究，是在竹棍上缚鼠须，用以撩拨洞中的蛐蛐，惹其一怒，冲口蹦出。水伯的蛐蛐罩子是用双股铜丝编的，翻口弯肚，罩把用胶带缠了，美观坚固。归来树下厮斗，败者弃甲曳兵，胜者鼓翅嘟嘟鸣叫，胜的场次越多水伯逮的蛐蛐越是能卖得高价。

水伯告诉我，捉蛐蛐最好在其交尾期，这时雄蛐蛐会大唱“情歌”，以吸引异性。一般说，在听到雄蛐蛐的召唤后，总会有数只雌蛐蛐做出反应，其中的幸运者得以允许爬到雄蛐蛐背上，看其是否有足够的分量，如果太轻，仍会遭到雄蛐蛐的拒绝。据说，分量重的雌蛐蛐带有大量的成熟卵，能多产。另一个原因其腹内储有较多的脂肪，适合做母亲。

夜深了，蛙鸣和蛐蛐的吟唱渐渐稀疏，田野里再没有其它的声音，偶尔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，那样的悲怆。我们悄悄摸过去，突然打亮手电筒，那雄蛐蛐一下被晃住了，乖乖地束手就擒。第二天发现那小家伙儿一身玄甲，长长的触角，后退粗壮有力，叫起来的声音很高，俨然一副斗士模样。我把它叫做“斯巴达克”，那些日子我简直骄傲极了，“斯巴达克”屡战屡胜，我一次次刻上它获胜的记号。终于有一天，它伤了一条腿，我看到它退到一边，弄断了自己的伤腿，返身又投入到战斗中去，直到被打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