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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陈和梅子

已有 1013 次阅读    2015-08-16 15:56

老陈和梅子

 

老陈是我的球友,在一起打了十几年球,每次他赢了我,都要请我喝酒,每次都要向我提及梅子,说起梅子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。

梅子是乡里出了名的好姑娘,一条长长的黑辫随着少女的曲线起伏,一双大眼忽闪中透出一股灵气。那时,她十六七岁,农中毕业后回乡务农。当时生产队里养了一些蚕,在大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里,队里一点点儿少得可怜的分红,都来自于养蚕收入,虽然养蚕跟干队里的其它活拿一样的工分,但可免去日晒雨淋之苦,因此,大姑娘、小媳妇都想揽这个活。梅子心灵手巧,队长就把这活儿给了她。

    白天的劳动是非常苦的,晚饭后还要政治学习,不过拿着工分睡觉是件很划算的事,所以大家都会来。生产队的会议室在蚕房旁的一幢宽大的土坯房里,昏暗的灯光下,老陈用高八度的声音读报纸,发现竟然只有梅子一人在听,她总是坐在离老陈不远的地方,低着头不发出一点声响。

    农闲的时候,乡里组织文艺调演,梅子也参加了,大伙也习惯把她看作是知青中的一员。渐渐地,有人悄悄拿梅子开老陈的玩笑,老陈觉得荒唐,可心里隐隐有一丝欣然。

    一个初夏的早晨,梅子背着采摘桑叶的背篓与老陈擦肩而过时,悄悄地对老陈说:“记住,下午出工时别把房门锁死。”话语中含着少女的羞涩。老陈不知怎么磨蹭着把一天的活干完,收工回家,老陈看见灶上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花。那年头豆花是奢侈品,老陈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下吃完那顿饭的,已记不清了。两天后,队长铁青个脸问老陈豆花的事,心里毫无防备的老陈,也就实话实说了,但心里不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果然,这种不祥的预感很快在梅子身上应验了。晚上队长宣布梅子不再养蚕,另派他人。梅子从此和老陈一样汗流浃背地在田间劳作。老陈愧疚,又无法把愧疚传递给她。原来,当蚕养到一定的时候,要在桑叶上喷洒冷却了的豆浆,这样,以后结成的茧子才晶莹饱满。梅子是用喷剩的豆浆点成的豆花,而乡亲们不能原谅的或许不是一点点儿浆汁。

    庄稼人有一个信条,女人不能偷嘴,偷嘴是大逆不道。乡亲们认定梅子偷嘴而老陈想替梅子分辩,说是他的错。可乡亲们并没有责怪老陈什么,也没有责怪梅子什么,沉默里种植着他们固有的信念。他们的沉默给老陈压上了心灵的重负。

十多天后,梅子又做出一件让乡亲们吃惊的事。隔三差五老陈的窗台上会出现一些新鲜的蔬菜,老陈没问梅子,但知道是她从自家地里搞来的。乡亲们也知道,但没有谁劝阻或指责她。这种情况一起延续到老陈被招工回城为止。老陈走时没有向梅子道别,梅子没来送老陈。当老陈背着行李踏上返城路时,他第一次深深感到了一种眷恋,心里既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,又觉得失落了什么。后来,不管老陈漂泊到什么地方,最使他不能忘怀的,还是梅子那条又黑又粗的长辫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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