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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前，因为做过一个小手术住过几天医院。刚住进来时，半夜听到隔壁病房里呼呼啦啦忙了一阵。第二天，从同室的老病号那里听说隔壁病房里有一个重病号，已经住了很长时间，试过了各种各样的方法，但那女孩得的是喉癌，想治好已经不可能，像昨天夜里那样的紧急抢救已经有过几次。

女孩是家里惟一的孩子，她的家好像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，女孩的父母白天要上班，还要陪她做各种各样的治疗，每天来守夜的，是她的男朋友。

在同室人的指点下，我知道了女孩的男朋友，那个每到傍晚下班时间就带着饭盒急急忙忙跑来接班的小伙子。偶尔女孩精神好的时候，小伙子还会搀了女孩走出病房，在走廊的窗前坐一会儿。小伙子一手搀了女孩，一手提着凳子，让女孩在窗前坐定了，他弯下身子，俯在女孩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，有时候女孩会笑起来。女孩是笑不出声的，她的声带已经被全部切除了。女孩笑的时候，瘦瘦的肩膀轻轻地抖动着，也许是笑意弄疼了自己，女孩用手去抚自己喉上的伤口，小伙子就会痛惜地用手臂揽住她，让她平静下来。在女孩想说什么的时候，小伙子就把身子俯得更低一些，将耳朵凑在姑娘的嘴边。她发不出声，但显然小伙子能听懂她的话，然后他在她耳边小声又急切地说着什么。有一次，我倒水时从他们身边走过，听小伙子说刚用的这种进口药物肯定会有明显的功效。

显然小伙子说的话并没能变成现实，在我住院的短短几天里，已经看得出女孩一天天更加衰弱了。但护士们都在说女孩如何顽强，说她总是尽可能让自己整齐清爽，不像个住院半年多的老病号，还说她的病到了这个份儿上，就是个壮汉也扛不住的，可她再痛苦的治疗也都默默地忍受了，尽最大可能配合。

这一天是星期天。小伙子不用去上班，这种时候女孩的父母可以在家休息一天，他们年纪大了，总这样下去身体恐怕是吃不消的。已经是下午了，我从女孩的病房门口经过，见那小伙子坐在凳子上，伏在床边睡着了。而女孩撑着身体坐在床上，痴痴地看着熟睡的小伙子。我也从他们身上，认识了命运的严酷和人的坚韧，看到了严酷的命运之下真正浪漫的情感。

这以后的许多时间里边，女孩的眼神总是会不经意间跳出来，生死之间，人类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，人类的情感又是多么的浪漫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