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8月14日,为了纪念赴北大荒40周年,中学同学在通县“天地和”山庄搞了一次聚会,又见到了思念已久的三位女生。
琴是我的同桌,从北大荒去了邢台矿务局,并留在了那里,一双子女已经参加了工作。女生之中,琴算得上一个有心计的人,对北大荒的那份情感也最深,一个电话打过去,就会风尘仆仆地赶来,还带来了许多老照片和一个下乡时发的白瓷缸,还有一枚印有设字209信箱的信封。当年我们知青与家人通信使用的都是这种信封,记得好像是一毛钱十个。琴还保存着一件当年下乡时发的军大衣,已经有些旧了,他爱人想把它捐献给灾区,她说什么也不答应,宁肯再买件新的捐给灾区。不过这次琴向我说了悄悄话,想把它捐给黑河新建的知青博物馆。
琴和清云曾是小学同学,她告诉我,当年清云被推荐上了大学,女生都很高兴,琴曾约了几个女生送他,可到了新华火车站,一下又没了勇气。那个年代,女生送男生是要有很大勇气的。本以为琴只是说说而已,问了几个女生确实是这样,这事就给了男生不少的感动。
虹是三人中最可爱的一个,胖乎乎的脸蛋儿,永远挂着笑,尤其是那双清亮的眸子,清澈得能渗出水来。她曾是工程连出了名的“铁肩膀”,还在农场入了党。上中学,虹的座位和我紧挨着,坐在虹身后,能嗅到她身上发出的淡淡清香。那年从新华步行回十八连,快到红砖厂时,有工程连的车去拉砖,那时就想,要是能看到虹就好了。蓦地回头,就真的看到了虹,戴着羊剪绒帽子,那双眼睛太有神了,像要对你说话,我想向她招手,可那手臂太沉了,怎么也举不起来。返城后,走在路上或公园里,有时又想起了虹,一扭头虹就真的站在那朝自己微笑,已经许多次了,可每次都低头走开,像陌路人一样。
72年冬回京探亲,虹的母亲托我带给虹一封信和一包糖,末了不忘附带一句:糖是可以吃的。印象中虹的母亲善良,写了一手漂亮字,说实话,我真感谢虹的母亲。而整个假期我却是在躁动和不安中度过的。返回农场,我在工程连门前徘徊很久,天都黑了,我还是没有勇气走进那扇大门,最终把那包东西放在了传达室。我不敢面对虹,自卑到了极点。虹漂亮,又是烈士子女,还入了党,简直太完美了;我呢?是可以教育好子女,还残了一只眼睛……我甚至有些怨恨虹,为什么会如此完美?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。
聚会那晚过得很愉快,和虹在一起说了很多话,无拘无束,末了还邀虹一同唱了《红河谷》。虹又要去香港和丈夫团聚了,也一下有了想去机场送她的念头,尽管这念头有些唐突,思忖再三还是没有这样做。其实这样隔着一段距离挺好,这好比是欣赏一幅油画,有了距离才更加完美,若凑到鼻子底下,难免暴露出线条的粗拙。据说虹烧得一手好菜,尤其是她的“虹氏红烧肉”,还注了册(玩笑),看了就流口水。已经约好了男生,等虹从香港回来,就去她家吃红烧肉。一直喜欢李白的那首《长干行》: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。同居长干里,两小无嫌猜。和虹小时的友谊即是这样的。
惠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,能歌善舞,早早地就进了宣传队。那天惠的一句话让清云和我惊讶不己,她最不愿去十八连演出,不愿在男生面前蹦蹦跳跳,让男生指点着品头论足。其实男生看到惠来演出都很骄傲,“瞧,那个跳洗衣舞的漂亮女生是我们班的!”
不过那天还知道了一个秘密,清云当年上大学前曾偷着去宣传队找惠,问惠是否有信捎给父母,他可以帮忙。惠告诉清云,她的父母早就去了干校,只有一个弟弟还在北京。我还是有些佩服清云,给女生献媚也是要有勇气的。清云英俊、伟岸,性格开朗,加上出身好,又是党员,是男生中的佼佼者,与惠应是珠联璧合、天造地设的一对,可偏偏最终没能走到一起。那天惠跳的芭蕾舞《红色娘子军》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,五十七八的人了,能有如此苗条的身材、如此的舞姿,让人又想起了杨丽萍,惠肯定也能跳到那个年龄。
夜很深很静,我无法入睡,走出庄园,踱步在乡间小道。蛙声显得廖落,一声、二声、三声,我只顾在那一片蛙声中恣意徜徉,不知不觉就忘了烦恼,忘了忧愁,忘了功名利禄与人事纷争,也忘了这城市的喧嚣和逼人的暑气,心中只有了绵绵的同学情和浓浓的大荒情。
发表评论 评论 (15 个评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