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老家在浙东乡下，在那个山抱树绕的小村里，过年时杀猪、蒸酒、舂年糕等多是男人们干的事。只有端午节裹粽子，才是女人们的领地。离端午节还早，母亲便迫不及待地张罗起粽叶、麻线、糯米、红枣、猪肉来。粽叶有山粽叶和家粽叶两种，山粽叶碧绿细长，有种特别的清香，还能治病，裹粽子当然是山粽叶最好。糯米必须是当年的新品，猪肉要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，肉起码前三星期切成二指宽、一指厚的条，用配料腌好封在坛子里。

   每回裹粽子，母亲都会讲起屈原的故事，这个故事实在是很久远很古老的了。母亲裹的粽子分素粽和荤粽两种，先包有尖尖长角的素粽，把粽叶弯成兜状，倒入糯米按紧，再埋些枣或腊肉，收折好尾叶，扎牢缚紧。荤粽也叫“横缚粽”，样子像棍子一样。我试着裹了几个粽子，样子七扭八歪不说，还往外漏米，母亲就边示范边讲解：米放少了，粽子太瘪不好看；米放多了，粽子盖不严容易漏米。喜欢吃软粽子，不要扎得太紧；喜欢吃硬粽子时，拍一拍，揿一揿，扎得紧些。手捏粽叶要有一定的形状分寸，粽叶缠绕时要服贴。最不容易裹的是“小脚粽”，姑娘家都必须学会，否则出嫁时要被夫家人取笑。碰到谁家女人“坐月子”，母亲便会在一个红枣粽旁缚上一个小粽子，做成“子母粽”。送给人家的粽子都裹好了，母亲还要用五颜六色的丝线、金银彩纸，做上几串玲珑精致的纸粽和香袋，吊在屋里。裹粽的日子，分外喜庆，本来乡间睡觉早，但这一天是万万不能早睡的，小孩子们嗅着粽叶的清香跑进跑出，吃着刚刚出锅的粽子，直到肚子变得圆鼓鼓的才肯罢休。

   第二天一早，母亲便把吃剩的粽子吊在房梁上，粽子做得怎样，凝聚着母亲的心血和智慧。那些天，家家户户的女人的眼里，都会绽放出快乐和喜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