淘书乐

 上小学时就爱逛书店、淘旧书。

平日里一介穷书生，多数的日子里曩中羞涩，惟独在书海里徜徉浏览时，还真有点儿“君临天下”的感觉。老淘书者悠闲自在，从不急吼吼地抓过一大把书，或是翻一本书看半天。谙于此道者多用眼而少动手，眼梢瞄到，往往通过出版社、出版年代、作者等，就能估量出是否有必要翻一下，披沙拣金，所得自然多为精品。

那天去琉璃厂淘书，书店行将打烊，我又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那熟识的后门，每次并不期望什么，只是一种消遣，一种情调，但这回真的不同了，蓦地瞄上了一本书，便把眼睛瞅直了。《老子校诂》，马叙伦老先生著的，大十六开本，我赶紧掏钱，捧在怀里像捧着自己刚满月的孩子。其他书友知道后，纷纷向我贺喜，其中一位专门研究老庄的，竟缠了我两三个月，还不惜请我撮了顿“老莫”（莫斯科餐厅）。

还有一次，在潘家园旧货市场，偶然得到一本解放前出版的《文人手迹影印本》，纸已发黄发脆，外表一点儿不起眼，翻开则赫然入目，鲁迅、郭沫若、茅盾、巴金、朱光潜、许地山……个个如五月的鲜花，让人喜不胜收。送给老父亲（也是铁杆淘书迷），乐得他一蹦老高，连声“难得”，从此一个“谢”字挂在了嘴边。知书如此，爱书如此，赠之则无憾矣。

自古读书人多贫贱，淘到本物美价廉的书，几乎终身难忘，就像童话里的光棍汉遇到了田螺姑娘，晚上做梦都会偷着乐。相信这是许多淘书人的通病，我自然也未能免俗。

有次在灯市口旧书店，见到上册的《说文解字》，因缺下册，所以价格极廉，我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下来。几个月后，又在另一家旧书店见到了下册，因缺上册，价格更廉。此刻，我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决，赶紧使它们成为全璧。从此相信书也有缘。

几十年的淘书经历，使我淘到了许所快乐，淘到了许多知识，也淘到了许多书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