粥 趣
小时候和外婆在苏州乡下住过一段时间。外婆喜食粥,每当稻谷登场,新米进仓,总要为我煮新粥喝。粥煮好了,先要舀出一层米油似的粥汤,又稠又黏。
入冬以后,便一日三餐吃咸粥(菜粥)。每天早晨,外婆便拣一篮青菜、萝卜,拿一些米,米里杂七杂八地放些红豆、云豆之类,拎到小河边去淘洗,然后早早地下锅煮起来。等到米、豆煮沸后,放入切碎的青菜、萝卜,撒上一撮细盐,滴上少许香油。一大锅咸粥不紧不慢地煮着,外婆则守在灶旁,一边看着咸粥,一边烤着火,或再迷迷糊糊地打个盹。这种把豆煮得烂烂的,米熬得稠稠的咸粥,我特爱喝,每天放学回家总要喝上两大碗。
父亲熬粥也很讲究,选用上好的粳米,先用水浸泡一会儿,然后小心翼翼地淘米,淘好后用大火烧开,再改用文火慢慢熬,熬至米粒开花,再用急火沸一沸。父亲说,熬粥既要小心,又要耐心,稍不留神,就会粥液涨溢,以致营养流失。粥熬好了,不要马上揭盖,放凉后再食用。平常日子白米粥是这样熬法,不同时节,父亲还要熬煮各种花样的杂粥。如清明前后,家里要食“饧粥”。所谓“饧粥”,就是在白米粥中放麦芽糖和桂花。熬煮“饧粥”时,父亲总要吟诗,“粥香饧白杏花无,省对流莺坐绮筵。”进入腊月,全家要忙着选购做腊八粥的配料。腊八粥讲究用“七宝羹调和,五味香掺入”。但我家一般选用糯米、薏米、核桃、松子、莲子、菱角等,这粥一旦熬成,其色、香、味俱全。不过,我还是怀念小时在乡下外婆做的咸粥和八宝粥,那种八宝粥没有松子、葡萄干、杏仁等讲究的“材料”,只有新上市的糯米、云豆、红豆、豌豆,加上花生和大枣,要在火上整整熬上一夜,腊八一早起来吃,黏稠喷香,有一种五谷杂粮本身的香味。
那天偶然翻得陆游的《剑南诗稿》,发现他罢职乡居,贫困潦倒时,虽以粥充饥,却不以为苦,反倒自得其乐,把自己煮的山药粥、芋艿粥,比作美味“琼糜”、“玉糁”,可见粥的无穷魅力。外婆吃了几十年的咸粥,一直活到88岁,才无疾而终。
粥是养生之美食,全家人不仅受益良多,还颇知些“粥论”和“粥趣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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