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 子

    69年，我下乡去了北大荒一个叫伏尔基河的小农场。有一天我把洗好的作业服晾在外面，收回来的时候发现口袋里有一把草，干的湿的都有。起初以为是老职工的小孩淘气放的，几天后谜底揭开，原来是两只燕子硬把巢筑在了衣服口袋里。我特意用树条编了个小篮挂在外面，燕子却不领情，依旧固执地恋着晾在外边的衣服。那天刚把衣服晾出去，那两只燕子已经叽叽喳喳飞过来了。后来明白，那时我们住的帐篷，燕子无法在上面筑巢。

    有一年拉练去江心岛，岛上生活着一种白腰雨燕，这种燕子的巢不是筑在房梁上，而是筑在岩壁的石缝中。这种雨燕从巢中飞出来煞是优美，翅膀像扇子似的展开，在江面上翱翔。白腰雨燕喜欢在黄昏时分集群在小岛上空盘旋，呢喃吱喳，为寂静的小岛增添了生气。岛上的知青非常喜爱白腰雨燕，订有爱鸟公约。所以白腰雨燕也和知青们很亲近，经常从窗口飞进屋，吃桌上的馒头屑和饭粒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飞走。人燕和睦相处，成了小岛上的一景。

    82年，我在晨光街的一家出版社做编辑。编辑部的房子是一个四合院，不知什么时候光顾了一群燕子，在门洞里筑了一排七八个燕巢。这些不速之客娇小的身躯，乌哧的羽毛，尖挺如剪的尾巴，燕子呢喃，仿佛又把我带回到北大荒。黄昏将至，这些燕子喜欢在院子上空飞翔嘻戏，一直到天黑才不情愿地归巢。在现代都市里，人与燕子之间能有一隅空间自由地和平相处，这对终日处在紧张状态的都市人来说，无异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。燕子呢喃，给我们带来大自然的气息，也增添了一份难得的野趣。我向往纯真的自然，感谢大自然给予的恩赐，让那么多的燕子来到编辑部的房屋上栖息。它们不取悦人类独立地生活，成了编辑部一道风景。

    终于有一天这些燕巢都被人捣毁了，只是因为要进行“卫生大检查”，这是什么理由？难道这些燕子也要像垃圾一样清理吗？毕竟燕子又陪我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，尽管现代社会中仍有一部分人不那么爱它们，但我仍虔诚地为它们祈祷，祝愿它们平安地生活，更不要埋怨人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