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桶装水的女人

    家里的饮水机里没水了，于是打电话向社区水站要了一桶。

    约十几分钟后，家里的门被敲开了，我抬头一看，竟是一位女送水工。我有些惊讶。她看上去有三十多岁，粗壮的眉眼和腰肢，个子并不矮，汗水沿脸颊滑动。

    她冲我笑了笑，很自然地戴上鞋套进了屋，其实她完全不用这样，家里没有装修过，还是那种水泥的地面。她将饮水机上的桶换下来，又将盛水的桶装上去时，麻利中带着几丝颤抖和凌乱。她用手臂抹去脸颊上的汗，轻轻舒了口气，显得轻松了些。我把钱递给她，她笑着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谢谢，她的嗓子有些干哑，很像踩在棉花上。正在她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，我叫住了她：“喝点水吧！”她怔了怔，笑着说那就不客气了。我递过一次性水杯，她很爽快地一连喝了两杯，不好意思地抹抹嘴说，还是第一次喝客户家里的水。接着叹口气：“这两天太热，小区里要水的人特别多，忙得不得了，楼下还有十几桶要送。”说着便出去了。我本打算问一下她为什么会当送水工，这通常是男人们干的活，可是话到嘴边我还是顿住了，一来我断定她背后可能有一个让人听起来心酸的故事；二来她工作时间紧，还忙着给别人送水而自己却没有时间喝口水。

    我再次见到她是在两周后的周六下午，她用小三轮将桶装水送到单元门口，然后再一桶桶地往楼上扛。一个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在水桶边坐着，我走过去问他：“小朋友，那是你妈妈吗？”他警惕地点点头：“我妈妈叫我看着水。”我笑了笑说：“那你爸呢？”我始终对送水女工心存疑惑。“死了。”我问他怎么死的？“挖煤。”说完他低着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连环画。

    她送完一桶水下来，我们相视一笑。我说：小师傅（我真不知该怎样称呼她），我帮你扛桶吧。她显得很惊讶，说怎么好意思呢？我说没事的，反正锻炼锻炼。我掀起一桶水扛在肩上，她也扛起一桶，我跟在她后面上楼。水要送到六楼，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，可是上了两层后，步子就有些乱了，心跳也快了，到四楼时腰几乎直不起来了，心想以前在北大荒还是干过农活的，而她却平稳地走在前面。我咬咬牙追上去，到六楼时放下水，我长吁了一口气，她笑着说，这哪里是你们城里人干的活！蓦地，我的心一下变得很复杂和沉重。

    她非常感激我，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，我在想，假如是我，真能挑得起这付生活重担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