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母亲节,祝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快乐。
母亲的菜园
文革期间,父亲成了牛鬼蛇神,母亲领着我们回了乡下。那时家门前有块荒坡地,母亲把石头蛋子捡出来,又挑来新土,围上篱笆,菜园拾掇得挺像样子,沟是沟,垄是垄,菜畦也平平整整。
一场透雨后,母亲从集上买回些菜籽。不几日,菜籽发芽了,绿绒绒的煞是可爱。母亲掩不住一脸的喜爱,更加小心地待弄。辣椒开花的时候,母亲愁开了,那菜蔬的叶子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,行将死去的模样。母亲赶紧把全家召集到一起严肃地宣布:“菜蔬短了肥,跟人缺少了营养一样。从明天起一家老小大小便一律不得在外,‘肥水不流外人田’。”她还特地准备了两只塑料桶。
夏天蔬菜相继熟了,母亲东家一捧辣椒、几根丝瓜,西家一碗豌豆、几棵白菜地分开了,邻居们夸母亲菜种得好,辣椒像灯笼,丝瓜结棒敲死人。母亲听了咧嘴笑,第二年干得更加卖力了。
菜园里种了莴笋,笋叶碧绿绿的,弃之实在可惜,母亲用它来做菜饭。方法挺简单,先将莴笋叶洗净,加盐稍稍揉搓,滗出叶汁后煸炒一下,再与淘好的大米拌合,加盐、味精、咸肉便可烧煮。烧沸时改用文火焙,时间稍长些,这样烧的菜饭“透彻”,绿色的菜叶和黄色的咸肉相映,米饭则颗粒分明,油油亮亮,令人胃口顿开。用莴笋叶烧汤也很好喝,有股苦丝丝的味。荤汤可加肉丝,素汤则加豆腐,点上少许麻油,一清二白的色,浓浓烈烈的香,父亲说那伯夷叔齐所采之薇也不过这般滋味。
那时我玩野了回家,第一件事是先在菜园摘几条茄子,然后往灶中火灰里一塞,片刻就嗅到了茄香。取出来拍拍灰,撕成条,撒上盐,吃起来味道香极了。这样的灶灰茄子我那时没少吃,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。
有一年菜园里长出一片鱼腥草,母亲每天小心翼翼地浇水施肥。鱼腥草长高了,母亲将那像豆芽菜似的嫩芽和微卷的叶子,用盐、花椒油拌了,就成了一道特别爽口的小菜。鱼腥草的根晾干后还能制药,冬天感冒时煎水喝,在那缺医少药的年头,这草药还真起了不小的作用。小时候奇怪为什么叫鱼腥草呢?母亲说它有鱼腥味,乡下很少能吃到鱼,也可能有闻闻这鱼腥味解解馋的意思吧。
菜园里也有我不愿吃的东西,母亲栽了些野山椒,绿绿的,水灵灵的,玉雕的一般,更像一件工艺品。有一次摘一个咬一口,一股辣气直冲鼻端,辣得面红耳赤,狗一样地吐出舌头,一个劲儿往外呵气,那以后再也不敢碰一碰野山椒。
秋天母亲便做霉干菜,霉干菜的种类很多,白菜干、油菜干、雪里蕻干等。母亲先把菜净,放到大锅里蒸一下,然后打成把拧干,晾在篱笆上。在乡下人眼里,霉干菜是个宝,能发汗解暑。六月里,种田人发痧,吃一碗霉干菜,抵得上喝一碗药。母亲做的霉干菜远比别人做的好吃,还要放些笋头,一碗霉干菜端上来,老远的就能闻到香气,鲁迅小说中也是这样描写的。
乡居的日子虽很拮据,可在母亲的精心安排下,我们的生活也变得有滋有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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