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虹从巴黎打来电话，告诉妻子她不日即可回国，要妻子煮好毛豆等她来吃。撂下电话，妻子才想起现在不是毛豆上市的季节，哪里还买得到毛豆？于是去超市买来两包慈溪霉干菜，准备炖五花肉给她吃。

虹是妻小时最好的伙伴，又同窗9年，好得像一对孪生姐妹。后来她俩一同去了江西奉新一个叫百丈的林场插队，住在同一个宿舍。1985年虹去了法国，先是在里昂，后来又到了巴黎。虹就这样在挥手之间去国离乡，成为遥远天空的一颗星辰，让妻在时常的遥想当中抬头凝望。有时候，从别人处听到一些她的消息，好的，替她高兴；不好的，也总对自己说，像她这样的人，是什么困难也难不倒的。每到岁末，虹总会寄张圣诞贺卡给妻。那时候妻有些土，不知道贺卡还可以放音乐，当妻打开它的时候，忽然一阵悦耳的音乐从里面传出，仿佛是天籁之音，真的像是圣诞老人驾着雪撬从北极来到妻的面前。

在国外虹吃了不少苦，先干过装修公司，后来她又去了广告公司，每天取广告和送广告，早晚还要送两次报纸。几年后，虹学会了广告设计，再不受风吹雨打的困扰。不久她和一个法国人结婚了，那人正是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板，比她大了十几岁，但对她很好，处处都体贴她。

那天一下飞机，虹就从机场急火火地打来电话，一点儿没有中年妇女沉稳的样子。见了面，她第一句话就是：世界，其实有时就如同一个心脏那般大。虹感慨北京发生了太大的变化，以至让她快认不出了，她羡慕妻依旧还生活在北京。那些天妻像是做了一场梦，出去多年的朋友，在一个突然的日子里归来了，于是同学啸聚，昏天黑地的狂欢着，以一夕之快补偿那已流走的岁月所带来的友情上的空白。很喜欢听虹说话，自从她回来，妻也成了一个兴高采烈和喋喋不休的人。和虹在一起瞎聊，用她的话说，就是妻对她吹去西藏旅行，虹对妻吹开车，吹牛吹到最后，就变成了妻要学开车，虹要去西藏旅行了。

有次她俩争论有关独身的问题，虹赞同一个人生活较自由自在，没有太多的责任，很放松等等，她甚至很后悔自己结婚了。妻则担心一个人过久了会缺乏爱心，而且一个人生活也缺乏安全感。虹说独身时她并未觉得缺乏爱心，她养了两只猫和一只狗。而现在她结婚了，也并不觉得就有了安全感，她还保留着自己的房子，还有独立的经济，她还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中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