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荒友

周末，同事告诉我：这几天有一位女士天天打电话给你，说是你过去的“荒友”（北大荒下乡时的战友），她从上海来京，很想见到你。我看了对方留下的名字和电话号码，很陌生，一时真想不起来她是谁。

晚上打电话给她，的确是一个很陌生的声音：“40年前，你是不是在伏尔基河农场？是不是和一个叫‘小孩’的女孩演过《红灯记》？是不是……”对方一口气问么那么多的是不是。

是啊，1970年麦收结束，我和一个叫“小孩”的上海知青演《红灯记》。那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，心里紧张得要命，还是把台词忘了，是“小孩”突然冒出一句：“爹，去看看咱家的粥糊没糊？”说完还故意抽抽鼻子。我差点儿笑出来，赶紧跑到后台问了台词，又跑回来：“铁梅，咱家的粥没糊。”惹得台下哄堂大笑。

在农场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，只知道她是跟哥哥一起来北大荒的，比我们都小些。印象中，她总是扎对羊角辫，牙齿齐齐的，石榴粒般晶莹，终日阳光灿烂般地蹦进蹦出，老职工都喜欢叫她“小孩”。

像火柴擦亮的一瞬间，我的记忆全恢复了。我们在电话里谈了许久，最后她说：“我找你，不为别的，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聊聊。”我们相约两天后在麦当劳见面，相隔40年，不知彼此还能认得出对方吗？

相见的那天，我莫明地不安起来。出门前女儿提醒我：不该穿得那么随便，要换上笔挺些的服装。在女儿看来，一个当年的小男孩去见当年的小女孩，是一件十分难得而又庄重的事。

我们全凭着感觉在人流中喊出了对方的名字，她的变化不小，全然没有了当年“小孩”的感觉。终于，我们又坐到了一起，向对方讲述自己这些年来的故事。我告诉她：返城后，我当过工人，做过编辑，现在一家公司工作，她用心地听着，眼睛依旧亮亮的，还反复说着那句话：“今天能见到你，真的很开心。”

再见到“小孩”，才会感到人生如水。真希望她永远长不大，真希望她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“小孩”，怎么40多年过去了，还是这种感觉，其实这种感觉很美。

寻找当年的荒友，也是为了寻找蕴藏在内心很深的那份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