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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玉蝈蝈

已有 708 次阅读    2013-02-04 22:36

翠玉蝈蝈

 

    女儿嗜虫,她养的宠物许多我都叫不出名字,会磕头的,能装死的,带钩子的,挥刀乱砍的,嘴边长钳子的,会放屁的……瞟上一眼,触目惊心。只是这些怪虫多不善叫,能叫的一种,声音又阴阳怪气,女儿说像个奸臣。

    那天一个农民小贩欺负城里小孩识不得蝈蝈,硬把两只年迈的蝗虫充作蝈蝈卖给女儿。女儿一直没有醒过味来,只是纳闷她买的蝈蝈怎么不会叫?直到我回家才揭穿西洋镜,方知笼里关着的是两位“南郭先生”,女儿气得跺脚蹦高地骂那个小贩丧尽天良。几天后,托人从乡下捎来只大肚皮的翠玉蝈蝈,女儿乐得手舞足蹈。这小家伙儿整日叫个不停,吃饱了菜叶时开始叫,啃几口辣椒叫得更欢,音色响亮,女儿特地为它起了个洋名叫“帕瓦罗蒂”,国内虽有不少著名歌唱家,可不敢借用大名,怕他们没有这份幽默感,惹出点口舌就没趣了。最闷热的日子蝈蝈的叫声不断,而且是变着法地叫,简直叫出了韵味。我便诱导女儿从那叫声中听出山意来,听出水意来。整个夏天,只要这位“俞伯牙”一操琴,不远处立刻会冒出数个“钟子期”竖着耳朵在听,这是蝈蝈最富激情的浪漫时期。

    蝈蝈的喂养极其省事,每日一夹毛豆或几丁黄瓜,于它恐怕算是小康水准了。女儿高兴时还要喂它饼干、巧克力,让蝈蝈尝尝她最喜欢吃的零食。有次打死只苍蝇,试着喂它,它竟吃得津津有味。捉只蝗虫撕碎了喂它,它觉得滋味比素菜强,吃起来特别起劲儿。谁知蝈蝈养成了食肉的习惯,竟不肯再吃素了。那次全家去北戴河度假,回来后发现蝈蝈缺了条大腿,我想肯定是蝈蝈饿了,才不惜吃掉自己的大腿,那样子一定像书中描写猛士吞掉自己的眼球那般壮烈。我告诉女儿,还是依从大自然给蝈蝈定下食谱,让帕瓦罗蒂保持食素,别去挑动虫性中的贪欲和残忍,倒宁可它不大唱歌。

    入秋之后,蝈蝈的叫声渐渐少了,也低沉了,却更有了灵性。有时觉得屋里缺了动静,心想这蝈蝈怎么不叫呢?突然它就叫起来。又有时午睡正酣,听到它又唧唧复唧唧地烦人,心里刚骂出一句,那叫声便会戛然而止,不再鸣叫。试过几回,真的很灵验。我一直以为,人与虫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相通的东西,要不怎么蝈蝈会通晓人意昵?

    天气变得很凉了,奇怪这只断腿老虫仍然不死。它不吃,通体已变了颜色,紫若檀木,派生出一些玛瑙红,最紫处乌亮如漆,微微地透明,两眼蕴着宝石的蓝,只剩下额前还有一点的绿。它偶然地叫过几回,声音极缓,极沉闷,仿佛大师说法谈禅,虽听不懂,却被它的语调所感动。女儿怕它冷着,还用一块棉花盖住它,让它在睡梦中慢慢死去。

元旦下大雪,老虫犹动,默无声息,夜里竟听到它叫了一声,轻而飘逸,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特别。第二天发现蝈蝈双翅微起,凝如雕像。几天后蝈蝈的尸体被风干了,像木乃伊。我把它做成标本,身上涂上绿色,放在书橱中,它又变得栩栩如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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